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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croz Studio » Erovan [Meshal] » 旧作:异精灵的悲歌(已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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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作:异精灵的悲歌(已太监)

  没有人知道,我们的生存空间是多么的狭隘,也没有人知道,所谓的光,在我们的概念中,是多么的抽象。作为一个被遗弃的种族,我们心中的仇恨,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淡化,相反地,几乎在每一个异精灵心中的复仇种子,已经扎根发芽,随着时间孕育弥笃。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而怒火又是如此容易摧毁那孱弱的生命。我很清楚这一点,因为在我的周围已经有无数条生命,被怒火推上了穷途末路。而他们一生的价值,也因此被牢牢的枷锁羁绊在了复仇与被寻仇。在我的眼中200年的生命历程,仅如过眼云烟,而生命的价值,或许真的不该在相互的寻仇杀戮中被磨灭。

  西克伊界域的天空永远是灰色的,压抑得让我透不过气,在没有离开这里,进入主物质界之前,我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昼夜交替,也不知道什么是黎明前的宁静,只知道,在这片没有日月光华的土地上,住着我们——一群傲慢强大的高贵精灵。

  然而,最终,我发现我错了,并不是众神抛弃了我们,抑或是曾经互称兄弟的火精灵们与我们反目,更不是那些弱小的人类背弃了我们,真正引起这场背叛的,是我们自己心中的那颗膨胀的野心。

  我在此忏悔,为我过去的行为,为潜藏于自己心中的无端憎恨,为被蒙蔽了上百年的良知而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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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都有每天必做的事情,对于银号角酒店的老板汉瓦而言,这样的事情便是无休止地看顾着自己经营十余载的小酒店:从杯架上取下各式各样的酒杯,用从不离身的抹布仔细地擦拭,时不时地和出现在门口的老顾客打个招呼,用那双永远也睁不大的眼睛监视着伙计是否偷懒,偶尔将一片肉片丢向蜷在角落中的懒猫。然而在做这一切的同时,他都扯大了那对肥厚的耳朵,尽力搜捕着飘在空气中的只言片语,再经由那并不发达的大脑处理,形成能够增加这间酒店生意来源的“传闻”。银号角酒店的“传闻”更新速度,堪称整个萨那首屈一指的,这也正是为何这样一个占地不足二百平米的小酒店,能够屹立于如此繁荣的大都市中而不被吞并或者驱逐的主要原因。

  浑身赘肉的汉瓦在一个普通的傍晚继续着他千篇一律的工作,没有丝毫新意,没有丝毫变化,当然,也没有丝毫不妥。他的耳朵就和往常一样,继续着日复一日的接收工作,他将自己的听力焦点缓缓地扫过整个酒店的客席,除了几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话语,汉瓦不禁有些失望,从吧台上随手取过一个杯子,无奈地擦拭起来——当然,他的耳朵却丝毫没有停留,一如既往地开展着捕捉“传闻”的工作。

  焦点缓缓地从一张桌子移向另一张桌子,近乎每个有人的席位上,都会传来各种不同的声音,从低声交谈的地下买卖,到粗暴聒噪的酒后疯话,从矮人浑浊低沉的口音,到精灵温文尔雅的谈吐,他都尽收耳底。然而,当他两耳的焦点聚集到靠近某个角落的桌子时,他却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奇怪,我明明记得那里有个家伙。”汉瓦低喃着,将自己的小眼睛转向那张许久没有动静的桌子。

  很显然,那里坐着两个人,没错,是两个人。尽管不大,甚至有时候让人觉得根本就没有睁开过,可是汉瓦的眼睛仍然非常好用,目光所及的那张桌子旁,坐着两个许久没有动过的家伙,一个家伙的脸隐藏在灰白色的斗篷下,沉重的斗篷严实地盖住了他鼻子以上的部分,而从他尖细的下巴来看,是一名精灵;另一个家伙佝偻着,背对着汉瓦,一动不动。

  一名灰白皮肤的精灵?汉瓦那脂肪与脑细胞占相同比重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起来。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他看见那角落中的家伙后突然冒出来,然而却仅仅是“似曾相识”而已,常年在嘈杂酒吧的生活让汉瓦变得迟钝了。他耸了耸肩,随手从客人留在吧台上的盘子里挑了块还算完整的剩肉,抛向缩在角落里的那团肉球,随即转身招呼新近的几位顾客去了。

  “你可以开始了。”隐藏在斗篷下的灰白精灵动了一下嘴唇,发出只有自己和对面那个猥琐身形才能听见的声音。与此同时,一只和他肤色同样灰白的手从袍子的深处探出,修长的手指间,夹着四枚银币,随着手指的细微动作,四枚银币反射着微弱的光亮,在他的五指间翻转。

  硬币不停地转动着,如同获得了生命一般。灰白色的手指轻盈地上下游动,如灵蛇一样起伏不定。短暂的表演之后,四枚银币乖巧地滑下精灵的手指,整齐地叠成一摞。

  “这是我允诺你的报酬。”精灵轻声说道,顺手将另一枚不知从哪儿多出来的银币抛向半空。银币在昏暗的灯照下幻化出迷人的影像,最终却如鸿毛一样轻轻飘落,完美地摞在那四枚银币之上。“这枚银币,会是我对你故事价值的评价。”

  佝偻的人形将自己缩在肩膀内的脑袋拔了出来,光秃的脑壳带着高光,一副小眼死死地盯着桌上五枚整齐堆放的银币,鹰喙一样的鼻子下那张咧向一边的嘴角溢出了一抹唾沫。他兴奋地搓着手,如获至宝般地端详着那五枚灿烂的银币,一个故事就能换来那么多财富,简直连做梦都未曾想过的事儿,如今竟然活生生地摆在面前,怎能不令这个穷困潦倒的流浪汉心动?

  精灵优雅地用中指按住银币,轻易地阻止了那双贪婪的手。一道闪光从他的指尖扩散,裹住了那叠银币。铮亮的银币在那团柔和光芒的裹挟之下,显得尤其耀眼诱人。然而即使是对魔法一无所知的流浪汉,也能轻易地从那在光芒外围游动的电弧判断出,眼前的财富在自己将那段故事和盘托出之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你可以开始了吗?”精灵夹带着点口音,彬彬有礼地问道,然而流浪汉却从中感到一阵压抑,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恩,我想是的,要从哪里说起呢?”流浪汉将定在银币上的目光移开,移向面前的酒杯,里面淡黄色的半透明液体安静地呆在玻璃杯里,如同一面镜子一样照出他的面容:拉碴的络腮胡,歪扯的嘴巴,皱巴巴的皮肤,上面还有一条条的疤痕,他的眼珠在倒影中显得更加混浊不清,上面盖着两片倾斜着的眼皮。这就是自己,他悲叹了口气,抓起杯子,狠狠地灌了一口麦酒,伸手抹了抹从一边嘴角渗出的酒沫。“恩,就从这个酒店说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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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名字是拉贝拉·布兰特伍德。现在看来,我的名字并不重要,现在只是个区别于其他流浪汉的称呼而已。纵使过去被美女簇拥,被鲜花环绕,被丝缎包裹,现在的我,也不过是个为五枚银币而存在的流浪汉。”光头流浪汉凝视着闪烁亮光的银币许久,勉强扯了一下歪斜的嘴,自嘲地笑笑。

  “我的过去,和打家劫舍的盗匪没有任何牵扯,与征战四方的军旅也毫无瓜葛,我只是个安安分分享着清福的贵族,唯一的爱好,就是泡泡酒吧,听听来自外界的趣闻,结交些豪爽的酒客,品尝一下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酒佳酿。知道为什么这间小酒店能够一直在这里存活吗?”流浪汉突然问道,随即发现对座的精灵没有任何表情,始终紧紧抿着嘴。

  他耸了耸高低不平的肩膀,轻轻撅了撅嘴,随后看着手中的麦酒,开始回忆起过去那片美好:“这里有‘波贡’,全拉奥最知名的麦酒。从银独角兽海滨运来的大麦,以及产自剑鞘岗的酵母,再加上来自碎盾港湾的上好木桶,这一切,才造就了最醇厚醉人的美酒。这样的麦酒,只要喝上一杯,你便会发现滑顺的液体里带着隐隐的后劲,而这股劲道将会在你的胃里缓缓释放,最后充满你的四肢百骸,让你浑身为之酣畅。”

  他再次吞了口酒,这才解恨地深吸一口气。随后,从某个隐蔽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纸盒,伸出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打开。纸盒里整齐地放着一根根纸卷,他略微犹豫了一下,方才从中挑出一根,置入两片有些干裂的嘴唇里。“烟卷。”他简短地说道。

  精灵略微点了下头,斗篷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了一下。一朵火苗于他点头的瞬间,在流浪汉的烟卷上绽放开来。青烟在纸卷的末端升起,幻化成一道蓝灰色的气流升腾起来。

  “我差点忘了,你是个精灵。”流浪汉吸了一口烟,故作轻松地笑道:“一个精灵是无所不能的。”

  “你可以继续了。”精灵没有接受他的夸赞,只是用那如低音提琴一样的声调,提醒道。尽管声音很美,口吻优雅,却能够轻易从中分辨出明显的不耐烦。

  “嗬,说得没错,人上了年纪了,说话总是跑题。”流浪汉轻轻拍了拍脑袋,带着歉意道。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他扬起了一边的眉毛,用力眨了几下眼睛,之后,再度吸了口烟:“我的生活原本可以就这么平淡度过的,可是,有一天,这个酒店里来了一位客人。”

  “我至今仍然记得这个家伙的装束和样貌,黑色的盔甲,黑色的披风,黑色的长靴,还有,黑色的头发。他的盔甲上到处都是磨损的痕迹,但仍旧可以看见每片漆黑金属上的黄金色镶边,那种镶边有一个手指那么宽,用很考究的工艺镶嵌在黑甲上,在某些转角处还有细致的花纹。对于这种全部黑色的盔甲,我并不怎么在意,全拉奥有那么多组织,除了官方设立的老古板拉奥骑士以外,各种骑士或佣兵组织,都可能使用这种令人过目难忘的装备。然而——”流浪汉猛地停下来,有意将最后两个音拖得很长,故弄玄虚地瞪大了眼睛,注视着对过的精灵。

  “然而什么?”除了那张微微开合的嘴,看不到精灵有任何面部动作,他平静地问道。

  “然而,他的头发是黑色的!”就好像突然发现自己的口袋里面有本能够点石成金的魔法书一样,流浪汉的五官夸张地延伸,他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轻轻地,用那沙哑的声音宣布道:“没有一个拉奥人的头发,会是黑色的!”

  “哦?”

  “没错!这显然是一个外族人,我当时刚刚喝了杯波贡,可清醒着呢。这家伙明显引起了我的兴趣,尽管在萨那,遇见任何人都不奇怪,但这个外族人,着实诱发了我的攀谈欲望。”流浪汉使劲吸了口烟,满足地挺了挺弓形的身板,晃了晃脑袋:“于是我又叫了杯波贡,差酒保送到他的面前。”

  “当他转过脸望向我的时候,我看见一个标准的异族面孔。他的眉毛没有我们那么粗,他的眼睛不像我们那样深陷在眉弓下面,他的鼻梁也没有我们那么坚挺……总之,他的脸形,是我从未见过的。那时,他冲我礼貌地点点头,还笑了笑。”

  “我想知道,他是不是你故事的主角。”精灵依旧一动不动,沉声问道。

  “主角?算是吧,可以说,这故事里,我也是个相当重要的角色。”就好像为了强调这句话,流浪汉再度挺直了身子。

  “很好,请继续。”

  “应该说,没有这个黑发人,也就不会有我接下来的故事,我至今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只听说,他来自东北方的某个组织。唔,他称自己为瓦多塔人,以他们的话来说,就是‘离开地窟的人’。”流浪汉又咧了咧嘴,呼出一团烟圈。他望着精灵灰白、没有皱纹的皮肤,抹了把自己的脸:“从没听说过那个族名,就和你的族名一样陌生,什么‘西克伊精灵’?”他的嘴咧得更开了,露出里面参差不齐的黄牙。

  “你说他来自东北方的某个组织?”精灵冷冷地询问道。

  “唔……应该没错,他还说自己是瓦多塔什么组织的……”流浪汉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后答道。随后两眼瞪着天花板,兀自看着升腾的烟雾,长叹一声:“唉——人老喽,记性也差了。”

  一道亮光吸引了流浪汉朝天的目光,如飞舞的蝴蝶般,在空中摇动,然后定格在了他的面前,浮空旋转着。

  “这枚银币,因为那个瓦多塔人而属于你。”精灵轻描淡写地轻扬小指,那枚银币便如有生命般径自飞入流浪汉的口袋。

  赶紧抬手按住自己的口袋,唯恐那枚宝贝银币会再次起飞脱逃一样,流浪汉随后将视线转向依旧在桌上的那堆银币,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仔细地数了又数,直至确定数量没有减少,才满意地歪了一下嘴,促狭地笑了:“嘿,你真的很慷慨。我说过,一个精灵是无所不能的。”

  “他是否提到过那个组织的名字?”精灵打断了流浪汉的闲谈。

  “什么‘沙’来着的。”流浪汉皱眉道,他实在很难从那古老的记忆中找到这样的细节——即使有一枚亮灿灿的银币提供必要的动力,“应该是叫‘黑沙’吧……没错,他管自己叫做黑沙骑兵。”

  “黑沙骑兵?”精灵的口气中第一次透出惊奇。流浪汉得意地点点头,吞下了最后一口烟。

  一缕淡淡的蓝灰气体从他的鼻腔中溢出:“是的,黑沙骑兵。”

  “请继续。”精灵的声音再度恢复了如止水般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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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贝拉挪了下椅子,随意地坐在外族人的对面。“很少见到你这样的发色。”他冲对方笑笑,说道。

  “海狐。”外族人礼貌地冲他颔首示意,黑色的长发从他的耳后垂下,荡在胸前,仿佛一道漆黑的瀑布。他的姿势有些僵硬,但一种自内而外散发的气质让周围许多人侧目,更有不少漂亮女郎,频频地向他回首,暗送秋波。

  “我是拉贝拉·布兰特伍德,上萨那提奥的子爵,愿为您效劳。”他向那位名叫“海狐”的外族人伸出手。

  海狐似乎并不习惯拉贝拉的礼节性姿势,没有伸手去接,这让子爵多少感到有些尴尬。他强笑了一下,收回了手:“恕我冒昧,您是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吗?”

  海狐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后方才开口,整句话里充满了异国情调,让拉贝拉困难地从这拗口的拉奥语中领会他的意思:“是的,初到贵地,请多包涵。”

  子爵的脸上浮现出外交官特有的笑容,他略微点了点头,将双手摊放在身旁:“我将会很荣幸能够成为您的导游,海狐阁下。您现在身处萨那,全拉奥最大的经济中心。您可以购买到一切您需要的事物,武器、饰品、美食、佳酿,甚至权利和女人。”说到这儿,拉贝拉用一种寓意深刻的笑容望向对方,暧昧的眼神似乎在暗示着什么,然而海狐只是微笑着礼貌地点了点头。子爵耸了耸肩,将手指向两人酒杯中的液体:“这是一种被称作‘波贡’的麦酒,是全拉奥最好的麦酒,这一杯,是作为我的一点心意,以略尽地主之仪。”

  海狐又一次点头,只是丝毫不碰那杯上好的麦酒,他看着拉贝拉,充满歉意地低了下头:“请你原谅,我的信仰禁止我接触任何酒精制品。”

  “信仰?”拉贝拉眼中的探知欲望更加强烈了,他满怀着疑问,盯着对方。在他的记忆里,只有那群不知变通的拉奥骑士,才会恪守“不近酒色”的老土原则。但作为一个贵族,他显然知道,没有任何一个拉奥骑士的装束,会是通体漆黑,更不可能有哪个拉奥骑士的容颜有如此特别之处。“您是一位骑士?”

  “是的,骑士。一名黑沙骑士。”海狐的声音有些平板生疏,说起话来一字一顿,典型的外国人口音。

  “请原谅我的孤陋寡闻,能否告诉我您的一些……细节?”拉贝拉小心翼翼地搭讪,生怕这样一个稀有人种会因为一句不合而从自己这里逃脱。

  海狐沉默了一会儿,这要命的沉默有些让拉贝拉不知所措。

  终于,外族人开口了,语气中听不出友善或是反感:“我是瓦多塔人,来自黑沙半岛。我所服务的组织,叫做黑沙骑兵团。不知道你有何吩咐?”

  一个充满问号的人物,一个未知的地方,一个毫无概念的组织。这一切,让子爵感到兴奋和好奇。他听说过隐居北方大湖附近的森林精灵,曾经和来自盖瑞茨群岛的野蛮人交好,也款待过欧莱提赛斯的火精灵,但这样一个长相奇特,身份特殊的外乡人类,却是他第一次遇见。

  “黑沙骑兵团……”拉贝拉的脸上堆满了歉意,为自己不知道对方的来历感到尴尬,或许这个团体来头不小呢?他将目光移向旁边,托腮沉思着。

  酒店侍者适时地为海狐送上一杯苏打水,并在拉贝拉的挥手示意下撤走了瓦多塔人面前的波贡。“才疏学浅,才疏学浅啊,请原谅,我对您的团体并不熟悉。”拉贝拉在侍者转身离开后开口道,语调中充满了歉疚之情,头侧歪着,面部透露出让人为之感动的惭愧,但仅仅持续了数秒钟,这样的表情再度改变成了灿烂豪爽的笑容,“哈,不过无论如何,很高兴能够遇见您,请允许我略尽地主之宜。”

  海狐略微弓了弓身,以表示对子爵邀请的回应:“很高兴你能够给我提供必要的协助。”

  “但愿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一个良好开始。”拉贝拉笑了,笑容里充满了善意和欢愉。

  这的确是一个良好的开始,海狐的出现,彻底影响了拉贝拉·布兰特伍德的一生,这个开始,有些偶然,却又如同命运的安排,两个人的命运在这里交叉,就好像波贡中掺入了红果酒,两种不同的颜色在容器中混合,变成新的液体。

  “的确是个良好的开始。”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流浪汉特意在“良好”上加重了语气。

  “那个瓦多塔人……”精灵轻声问道,“他有什么故事?”

  流浪汉指了指自己,苦笑着,那张饱经沧桑的老脸上,一根根皱纹深深地刻在皮肤上,粗糙的面孔没有光泽。他拦下一个侍者,从盘子里取走一大杯麦酒,贪婪地吞下好几口,随后将杯子重重地砸在桌上,橡木制成的桌子狠狠晃动了一下,上面的餐具相互撞击,发出一连串扰人心神的噪音。他晃动了一下自己的光秃脑袋,压低了声调:“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拜他所赐。”

  流浪汉的表情并非愤恨,相反地,只是自嘲着。就好像无风的草原,每株植物都是千篇一律,毫无变化。或许,这么多年头的流浪生活,已经让他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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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鞘三角洲位于拉奥王国的西南角,从银湖流出的水分成两支,将这片土地从大陆上分割出去。流水带来的肥沃土壤囤积在三角洲,丰沃的土地让这片地区被冠上拉奥粮仓的美誉。无数农人在此安居乐业,耕种培育数量惊人的作物和牲畜。大量的村落在这里兴起,并蓬勃地发展壮大。

  然而,在这里昼作夜息的人们并不知道,剑鞘三角洲,在千余年前,曾有另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也曾有一个让人谈之色变的名字——葬骨地。千百年来,这片土地的唯一见证者,恐怕只有南方那座荒废已久的黑袍法师之塔了。

  或许,这段历史在某个农娃发现一截枯骨前,本该深深埋藏在稻麦底下那肥沃的土壤中……

  “妈!”孩童特有的尖嗓子撕开沉闷的午间空气,从数十米开外的庄稼地中钻入女人的耳朵,刺向她的鼓膜,“看我发现了什么呀!”

  孩子惊喜的叫声如同发现宝藏一样,随着一个摇摆着身子,撒丫子奔跑的娃娃冲向农舍。他的手上握着一截短棍,黑黝黝的,远看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

  女人眯起眼,簇眉注视着自己的孩子,心里盘算着该怎样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早就跟他说过,别乱跑庄稼地里去,在高可及人的稻田里,天晓得会藏着什么东西——终于她不乐意地应和了一声,放下手边的活儿,迎上前去。

  “我让你再乱跑,我让你再不听我的话,我让你……”女人揪起娃娃的耳朵就是一顿板栗。随着撕心裂肺的哭咳声响起,黑色的棍状物从孩子的手中掉落,生硬地弹跳了几下,便停在泥地上,不再动弹了。

  “这是什么?”女人停下手,弯身打量地上的黑棍,也不管仍旧在啜泣的孩子,凝神观察着。棍子的中间偏细,两端略胖,大约一截手臂长,有点象……

  “啊——”这次是女人特有的尖嗓子撕开了沉闷的午间空气,从数十米开外的庄稼地中钻入村落里每个人的耳朵,刺向他们的鼓膜,“看这是什么呀!”

  看着一群人风尘仆仆地赶往发现骨头的村落,农人们怎么也无法理解,皇家学院和一截骨头有什么关系。发现尸骸不该是治安当局来负责吗?

  也许庄稼的成熟季度会更吸引这些农夫些,在观摩了一会儿衣着华丽的学士后,他们陆续散开了。

  “根据手骨样本,初步估计这根骨头的主人已在地下埋藏了数百年。腐烂得如此彻底,一点肉质都不存在了。不过根据骨形来判断,这块骨头应该属于男性……但是在发现该手骨的地表,并未发现其他文物。”

  “纵向挖掘,根据记录显示,这里曾经存在过文明,可能这截骨头的主人被埋在较深的土层里。不过文献记载不很详细,能够证明的,恐怕只有这截骨头了。”把玩着手里的骨头,梅克若有所思地说道,“年代久远,何况这里是农耕区,文物是否会遭到破坏也说不定。总之,尽力而为吧。”

  在助手离开后,皇家学院的考古学者叹了口气,翻开厚厚的资料,在某页上写着触目惊心的三个大字:“葬骨地”。

  “从远古起矗立,直至末日方会倒塌的黑塔之北,埋葬着古老的战士们。他们曾经英勇地在战场上厮杀,处死背弃神喻的叛徒,将带着神力的武器刺入敌人的胸膛……最终与反叛者一同倒下,永远沉睡于此,直到审判日的到来……”

  “他们的骸骨永远无法回归土地,他们的英灵永远游行于天际,战争让英烈们得到升华,他们的灵魂庇护着未来的勇士……”

  “见鬼的东西!”梅克粗鲁地拍上资料厚实的封面,“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他恼火地望着静静躺在桌上的骨头,某种奇怪的力量他感到一阵压抑。

  这里是冲积平原,百年中上流带来的淤泥早已严实地覆盖了当年的战场,纵使每季度一次耕犁翻种,也很难将古代的尸骸刨上土表。就算有,那这根骨头的主人,又究竟在哪里呢?难道命运真的如此蹊跷,正当皇家学院的学者们讨论古代文明的当口,这根骨头就浑浑然地冒了出来,检验的结果不可能出差错,这块骨头确实拥有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岁数……

  “哎——”长长地叹了口气,梅克有些无助地凝视桌上的骨头。根据骨形,这是属于构成人体前臂两块骨头中的一块,上端较宽的现象表明,这块骨头在解剖学上被称作尺骨。

  半秃的皇家学者抬手拂过头顶残留的银丝,点燃了烟斗,希望借助这袅袅烟雾协助自己的思考。他再度执起手中的骨头,一而再再而三地端详着来自百年前同类身上的器官。骨头上的钙质在晃动中剥落,露出真正的内核。然而新的疑虑在此时也盘上了他的心头:骨头是黑色的?就梅克所知,再久的时间也无法将富含钙质的人骨染成漆黑。除非……

  “这不是人骨?”伴随着青烟,梅克的口中吐出了连他自己也无法相信的推断。

  “梅克大人。”助手的声音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发现了一个头骨。”

  这是意料中的事情,尺骨必然有一个主人。

  这也是出乎意料的事情,如果这不是人类的尺骨呢?

  头骨的确和人类头骨的构造别无二致,可里层却是黑色的,金属质地的黑色,在魔法灯温和的光照下,散发出离奇的色彩。这究竟是什么生物的头骨?或者这头骨的拥有者更本就不是生物?梅克再度点燃烟斗,悠悠地吸了口烟,心头的疑虑挥之不去。也许当年在这里战斗的“人们”与今日的人类有着根本的不同?他们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在那场战斗之后,他们便在大陆上销声匿迹?假设他们在那次战斗后彻底灭绝,那为何没有关于他们的任何文献记载?

  这一连串问号让梅克感到心神不宁,身为知识渊博的皇家学院学者,却根本无法弄清这些骸骨的出处来历。非比寻常的迷题如同盘旋在头顶的烟雾,看似有形,可总也无法抓获。

  “唔……”梅克沉吟着,托起黑色的头骨细细打量:这具头骨保存得非常完整,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受到岁月的侵蚀,从下颚和上半部分竟然没有脱离,恐怕这在所有案例中是绝无仅有的。它的确是金属制品,虽然轻盈,和普通头骨没有重量上的差别,可是那层光滑的表面却无法骗人。用烟斗轻轻敲击头骨,发出低沉的响声。

  可是,这声音为什么如此沉闷?梅克知道每个头骨的内部在脑浆干涸后都是中空的,蜂房结构的骨层下应该空无一物,硬物敲打上去的声音,应该偏向洪亮,因为内部的中空结构很好地提供了共鸣的环境。如果是金属的容器,发出的声响更应该清脆些,然而这具头骨,却只传出沉闷的声响。

  又一个疑问。这具头骨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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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贝拉。布兰特伍德大人,请您随我们前往黄金都市,最高评议院有请。”一名拉奥骑士刻板地陈述道。他的身后,立着两排如同雕塑般的骑士,铮亮的盔甲让拉贝拉感到一丝目眩。


  “找我有什么事?”子爵大人蹙起眉,将两眼眯成细线,不屑地打量着眼前令他极为不满的骑士,他们的机械、僵硬让他感到厌恶。更令子爵生气的是,这批不少于二十人的骑士队伍,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入了他的府邸,而在此之前没有通报过任何人。他们当这是什么地方?不知轻重!拉贝拉恼怒地想。


  “请原谅,大人。”透过钢盔,领头骑士的声音显得很沉闷,“我们没有被告知任何细节。我们所肩负的使命,仅仅是知会大人来自最高评议院的邀请,以及确保大人迅速安全地抵达。”


  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见到拥有爵位的自己,竟然连最基本的摘盔礼都没有。拉贝拉越发不满了。“这就是那些该死的老古板骑士。”他小声嘀咕着。


  身为子爵,拉贝拉可以拥有自己的自治领,可以不买当权皇帝的帐,却必须服从由元老级贵族组成的最高评议院。最高评议院对贵族的约束力,是受到教廷和宫廷双重支持的,他们甚至有权罢免当今皇帝。拉贝拉纵使心中一百个不乐意,可是面对最高评议院的执行令,他却不得不深鞠一躬,随那些耀武扬威的骑士们上路。


  一路上没经历什么波折,这些拉奥骑士似乎拥有可以横行于各个郡领的文书,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最高评议院发出如此命令?


  拉贝拉开始觉得事情的严重性,历史上曾经出现过多次最高评议院出动特批通行令的事例,而这些事例的主人公往往……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拉贝拉敲打着身前骑士的钢甲,努力压抑住心中的不安,问道。


  “最高评议院,大人。”毫无生气的回答。这些骑士似乎接到严格的命令,而眼前的局势似乎很微妙。


  前方的建筑物渐渐变得清晰,由汉白玉建成的城墙在夕阳的余晖下,耀出金子般的光芒。道路开始变得开阔,而马车也停止了颠簸。拉贝拉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拉奥的心脏——黄金都市。


  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对了,是在调整税赋会议召开那年,王国中所有拥有领地的贵族都参加了那次会议,当然拉贝拉也不例外。他记得就是在那年,也是在黄昏,自己随同四名拉奥骑士进入了这座城市。而今日,自己则在比当年整整多了五倍的骑士“护送”下,再度来到这个光辉之城。只是,这次的自己,更像一名犯人。


  “拉贝拉。布兰特伍德阁下,请您诚实地回答我们的问题,您的合作,将是我们解决眼前问题的关键。”经由魔法扩大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富丽堂皇的最高评议院议会厅内,数十位贵族元老端坐在环形的壁龛内,冷静地凝望着立在会场中央的子爵。从百米高的议会厅顶部照下一束百光,将拉贝拉笼罩住。


  回答什么?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拉贝拉被这样的阵仗弄得摸不清头脑。“请诸位大人给我一个提示,这究竟是怎么了?什么眼前问题?”


  “您是否在近期内接待过一位来自异域的客人?”元老们向来只有提问和接受回答的权力,从来没有接受提问并作回答的义务。他们对拉贝拉的问题不予理睬,直接由一名代表提问。


  “是。”从高顶射下的白光让拉贝拉感到压迫,他看不见任何周遭的事物。


  四面传来一阵骚动声,但很快就平息下来。“请您描述一下他的相貌。”声音冷静得不容回避。


  这是命令吗?为什么他们对自己的客人那么关心?他来不及思索,头顶的光辉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心中的思绪仿佛争先恐后般从嘴中喷出。


  听完子爵的陈述,周围再度出现一片沸沸扬扬的讨论声。随后又再度陷入安静。


  “您知道他的身份吗。”又是那见鬼的声音,这听不出喜怒哀乐的声音让拉贝拉险些崩溃。


  那个海狐说自己是什么来着?拉贝拉努力搜寻着记忆,他感到头顶的光芒更盛了,并且渐渐开始变热,让他渗出一些汗液。哦,对了,他是一个骑士,“黑沙骑士。”


  “很好。”冷冷的声音,丝毫无法让拉贝拉分辨出这个词语的感情色彩,“以下宣布对前上萨那提奥子爵拉贝拉。布兰特伍德的宣判结果。”


  “前上萨那提奥子爵”?拉贝拉感到一阵恐慌,为什么自己是“前”上萨那提奥子爵?上方传来的白光让他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前上萨那提奥子爵,拉贝拉。布兰特伍德,由于涉嫌勾结钢铁教会下属黑沙骑兵,对我国文物进行偷窃活动,最高评议院将剥夺拉贝拉。布兰特伍德贵族身份,没收一切布兰特伍德家族财产……并根据贵族处罚法案,判处拉贝拉。布兰特伍德有期徒刑七年,剥夺其政治权利七年。原属于布兰特伍德家族的所有财产,交由安提略家族接管,剥夺布兰特伍德家族一切世袭权力……”


  这是在拉贝拉昏厥之前听见的最后的声音。


  太阳每天都在这个时候从地平线升起,布兰特伍德庄园的看门人也每天在这个时候开启大门。揉着惺忪的睡眼,他还沉浸在与年轻女郎打情骂俏的美梦中,拖着沉重的步伐,老看门人从腰带上解下钥匙,费力地打开巴掌大小的铁锁。


  今天的气氛有些特别,尽管庄园还是那么的宁静,却找不到以往的安详,鸟雀叽叽喳喳的声音如往常般在庄园的树林中响起,却少了那份恬美。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感到总少了点什么?看门人带着疑虑推开了铁门。


  铮亮的钢甲反射着朝阳的光华映入看门人的眼帘。


  “我是法尔。安提略,奉最高评议院的决议,接管前上萨那提奥子爵拉贝拉。布兰特伍德及其家族的财产。”骑士的首领卸下钢盔,微微蜷曲的金色长发遮蔽了初升太阳的光辉,他的手上执着一张纸,“这是最高评议会的决议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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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了。”流浪汉长长叹了口气,狠狠地灌下一大杯酒,歪斜的嘴角渗出一丝丝酒沫。“七年,对于你们精灵,只是弹指一挥,可对我而言,却足足改变了我的一生。”拉贝拉抬起满是老茧的手,揩了揩额头,浑浊的汗液将额头弄得更加灰暗。

  “是的。”精灵回应道,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枚银币,“尤其对于异精灵来说,更是短暂。”

  银币仿佛有生命般,从精灵的手中脱出,在空气中跳动,像蝴蝶一样飞舞着。流浪汉的心神整个都给勾了去,他痴痴地望着眼前顽皮的银币,连嘴角的口水流了出来,也忘记擦拭。

  “这枚银币,因为七年狱囚生活而属于你。”精灵淡淡地笑了,尽管无法看见斗篷下的眼睛,可他的笑容依然迷人异常。银币仿佛知道自己的目的地般,自己钻入了流浪汉的口袋,就如前一枚那样聪明。

  拉贝拉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口袋,过了半晌,才收起满脸的惊异,堆上笑容:“精灵真的是神通广大。”

  “你对那个文物知道多少。”精灵的声音依旧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让流浪汉感觉仿佛在和一个留声机交谈。

  “那见鬼的文物!”拉贝拉用手捂住了脸,低声抱怨道。

  “你知道多少?”精灵的口吻让人分辨不出是否急切,可这短短的问句却让拉贝拉不得不开口——他的耳朵听到银币在桌面上滚动的声音。

  “我有几个朋友曾经在皇家学院中工作。”流浪汉抹了一把脸,努力搜刮起那些零星的记忆。“据说那批出土的文物是一些古代人的骨头,而奇怪的是,这些骨头全是金属的。”

  “嗯。”

  “这批骨头后来被运送到灰袍法师之塔,他们希望借助魔法了解骨头的来历。可是,没多久便有消息传出,就连最高阶的法师也无法成功。于是皇家学院的人猜测,这些骨头拥有某种保护,干扰了法师的工作。”

  “这批文物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之后没多久我就被最高评议院判刑了。看起来,这些东西因为那个黑沙骑士,已经离开了拉奥。”

  “非常感谢你的合作。”精灵笑了,笑得很诡异。他的嘴角很不自然地向上翘起,仿佛很得意地看着眼前的流浪汉:“是时候领取你的报酬了。”

  “又醉趴下一个客人。”听到“咚”的一声,汉瓦无奈地摇了摇头。声音来自某个角落,那儿原先坐着一个流浪汉和一个灰皮肤的精灵。

  眼看披着斗篷的精灵消失在酒店的门口,汉瓦招呼着伙计料理角落里醉倒的流浪汉。“希望不会赊账。”肥肉在他的脸上跳动,一个醉倒的流浪汉恐怕没法抵得上一顿酒钱。

  “头儿,过来一下。”伙计凑近汉瓦,低声道。从有些战栗的声音听得出,他看到了一些怪事。

  橡木桌上,流浪汉一动不动地趴着,他的面前放着两摞银币——一摞有五枚,一摞的数量正好符合这次的酒钱。

  “他死了。”伙计低声说,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

  汉瓦老练地将手搭向流浪汉的脖子。的确没有脉搏,体温还在,看来死了没多久。很干净利落啊,他暗地里想,不禁有些佩服杀手的高明。

  “要上报吗?”伙计不安地环顾四周,双手抱在胸前,紧张地问。

  汉瓦将银币收了起来,随后取出一枚银币,塞到伙计的手里:“如果你还想银号角存在下去,就别吭声,赶快把这家伙处理掉。”

  看着伙计拖走流浪汉,汉瓦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他取出方才的银币,细细打量着。银币的正面刻着一把匕首重叠着一副面具,面具被分成笑与怒两部分,匕首的护手正好是笑脸的眼睛。银币的反面,刻着几个奇怪的文字,汉瓦见过精灵文,这银币上的字体与精灵文有些类似,却不全然相同。

  “唔……”奇怪的银币,灰白皮肤的精灵,高明的杀人手段……渐渐清晰的眉目,让汉瓦有些庆幸,幸好没有将流浪汉的死讯上报。然而一个流浪汉,又怎么会招惹上“那种”精灵呢?

  这个疑问,恐怕永远和流浪汉一起,葬身萨那附近的海底了。

  “据说头骨被黑沙骑士盗走了。”萨那西面的荒地里,一个身影伫立着,他面前的怪异光芒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

  “很好,塞纳斯。”水晶球散发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芒,用奇怪的语言和眼前的精灵交谈着。

  “那个流浪汉获得了应有的报酬。”异精灵摘下了斗篷,一对绿色的眸闪烁着,他笑道。他那灰白色的皮肤在变幻的光芒照射下,映现出奇异的色彩,一层浅浅的蓝色薄雾在他身躯四周脉动,不断升腾着,造成空气异常的扭曲。

  “很好。找到那个头骨。”水晶球的光芒渐渐黯淡,最后归于漆黑一片。

  异精灵重新戴上斗篷,冲着不再闪耀的水晶球点了点头:“是的,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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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沙世界主物质界的某处,存在一个未知的通道,在那看似平凡无奇的巨大拱门之后,一条与异世界相联系的力场罩置在虚无的空间中。只要掌握开启力场的钥匙,就能进入那充满魔法能量和奇异元素的空间。

  在这异元空间中,隐居着一群魔法力量的主宰,精灵的弃民,优雅的行为举止透出他们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然而那对毒蛇般绿色的双眸则无时不刻透露出同样如毒蛇般的诡异和恶毒。异精灵,一个拥有邪恶血统的族群,控制着这个名为西克伊界域的世界。

  西克伊界域的统治者,阿喀列斯家族拥有长达四千多年的悠久历史。西克伊界域的历史,似乎正是从阿喀列斯家族的崛起而存在的。毋庸质疑地,各家族的贵族,都极力讨好阿喀列斯的领袖,以获得在与其他家族火拼中的支持。尽管它所拥有的将近全界域四分之三的财富诱人觊觎,尽管它能对其他家族颐气指使而招致非议,然而没有人胆敢对阿喀列斯采取任何举动,因为他们太过强大,乃至于能够轻易毁灭整个界域。

  阿喀列斯家族的长子,瑞因塞恩·阿喀列斯,正是一个能够充分享用自己家族地位的异精灵。此时的他,正用自己的那双绿瞳凝视着身边的父亲,袖中藏着的匕首上附有致人死命的剧毒,下一刻,这把匕首就将插在眼前这个年迈的异精灵的胸膛上。他想道,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一片微笑,将他原本没有一丝皱纹的皮肤挤出两道难得的浅沟。今天将是新生儿诞生的一天,同时也将是阿喀列斯家族第八十二任领袖登基之日,瑞因塞恩想着,优哉游哉地看着父亲将新生儿置于洗礼坛之上。

  台下的好些贵族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们正为即将到来的一刻而兴奋。瑞因塞恩斜眼瞥向台下,从混在人群中的许多双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轮到他上前为新生儿祝福了,踌躇满志的年轻贵族走向婴儿,在自己父亲的面前单膝下跪,似乎正在虔诚地祷告。就在他起身的一刹那,淬毒的匕首自瑞因塞恩宽大长袍的袖内射出,准确地扎入了年迈精灵的胸腔。一股鲜血从老者的嘴中喷出,溅在瑞因塞恩的长袍上。第八十一任领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紧紧地瞪着年轻贵族的脸,想从中找到一些自己儿子的影子,他保持着这样的眼光,直至咽气都没有变过。尸体疲软地倒在地上,“砰”地一声,很轻,却足以成为台下许多叛乱者行动的信号。刀剑纷纷架在了来不及反应的贵族脖子上,冰冷的光在武器上耀动。

  瑞因塞恩微笑着,优雅地走到婴儿前,颇有风度地俯下身,将他的唇轻柔地按在婴儿的额心。

  “作为一个家族的领袖,必须有子嗣。”瑞因塞恩清楚地记得,祭司哈喀忒在前夜密谈时的话,他笑了:“现在我有了。”

  “你是我的孩子,赫里托尔·阿喀列斯……”他轻声道:“阿喀列斯家族的长子。”一抹狡黠的微笑在他银灰色的脸上铺展开来,如同一朵灰色的百合。随后,瑞因塞恩转身面对全场与会者,潇洒地卸下自己身为长子,曾经穿了三十多年的外袍,上面的血迹已经开始凝结:“我现在是,阿喀列斯家族的第八十二任领袖……”他的眼中冒出幽幽的火花。

  “父亲,你身为领袖的日子太长了。”他不屑地望向脚边的尸体,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好好休息吧。”

  瑞因塞恩的篡位并为给西克伊带来多大影响。很快地,新兴的势力就占据了家族的主导地位,而绝大多数的异精灵,也相当识相地认可了瑞因塞恩的身份。

      此时的阿喀列斯家族领袖,正安逸地坐在气势恢宏的大厅中,悠闲地托着手中的水晶杯。杯中的液体晃动着,散发出一股令人陶醉的香气。西里安酒,瑞因塞恩凝视着那红色的琼汁想道,有些陶醉地闭上眼,轻轻抿了一下香气四溢的酒液。果然是相传只有家族元老才能享用的西里安酒,那一小口液体经过他的唇,滚动在他细软的舌上,将醇正的味道深深地烙在他的脑海中。

  “瑞因塞恩大人。”对面的几名异精灵有些不耐地说道,打断了年轻异精灵的自我陶醉,“关于法西提家族和安提克尔家族的事……”

  “什么事?”瑞因塞恩有些不满地抬起眼,面前在座的,是来自西克伊界域五大家族的长老。方才开口的异精灵闪着奇怪的眸子看着他,让他觉得背脊有些冷。是一个很强大的法师啊,瑞因塞恩观察着,暗自下了评价。眼前的那名长老显得比较年轻,与周围几名看起来年过两百的老东西相比,他的眼睛透出活力,以及,不可忽略的威胁。

  “法西提家族和安提克尔家族,在四日前互相宣战。最高家族会议希望,对这两个家族进行调停和监控。”年轻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分辩的语气。

  瑞因塞恩又抿了一口酒,过了半晌开口道:“有必要么?”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两个家族没有任何值得我们去费心的地方。”瑞因塞恩笑了。在他看来,这种不危及自身地位的事,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去劳神。法西提是一个新兴起的家族,家族的成员多数来自西克伊的偏远地区,相当多的传闻表明,法西提正在迅速地成长。或许安排一次冲突,可以平衡一下家族之间的实力。

  “我们没有必要去干涉他们之间的事,最近的法西提,似乎强盛得略微过头了点儿。”瑞因塞恩看着眼前的年轻长老,笑道。

  桌前的几位长老纷纷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眼前的年轻长老也不再吭声,有些无奈地向后靠去。

  “还有什么事吗?”瑞因塞恩有些得意地环顾在座的各位,散漫地问道。

  “瑞因塞恩大人,”一名年迈的长老开口道,“听说过百年前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战争吗?”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很难想象一场百年前,发生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战争,与最高家族会议有什么关系,然而瑞因塞恩还是很优雅地向提问者略一点头,眼中透出征询的目光。

  “在那个年代中,出现了一群人类。”听到人类这个词语,瑞因塞恩不由得皱了皱眉,这种劣等民族也能放上台面来讨论?不过片刻他便再度恢复了微笑,佯装认真地听着长老的叙述。“他们自称神器师,知晓打造融合魔法与某种奇特技术的器械。而这些器械,在那次战争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可想而知,这样的技术,如果应用到我们的武装力量中,会是多大的成就。”

  “使用一个劣等民族的技术?”另一个长老不屑地反驳道,“我们西克伊子民的脸面何存?”

  “你错了。”长老依旧不慌不忙地说道,“根据文献记载,这群人类与现在横行主物质界的劣等民族完全属于两个根源。神器师曾经是神的子民,而那些人类,只是猴子的后代而已。”

  瑞因塞恩见过猴子,他笑了:“所以说,去学习神的技术,绝对不是卑贱的事情,对吗?”

  长老点了点头,回给瑞因塞恩一个微笑。

  “很好,我会考虑的。”他抿了一口诱人的西里安酒,将身子陷入柔软的椅子里。

  这是自己“继位”以来最有趣的事情,瑞因塞恩想,是的,非常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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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我生命道路上的第一个十字路口,第一个转折。”一团幽幽的绿火在赫里托尔的指尖跳动,异精灵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它,仿佛那是他记忆的延续般。


  那团绿火是异精灵的专利,只有他们才能够任意操控周身的魔力,创造出如自己眼睛颜色般的光焰,借由它们来施展高超的法术。席安蒂娅在这一瞬感到羡慕,甚至自卑:自己的魔法技艺远不如眼前这个异精灵,而自己的昔日童年,也决没有他充实,她不禁想到自己的成人礼,那是自己在三十五岁时才发生的事。当自己还是一个无忧无虑,未谙世事的小女孩时,他已经做出了生命中的第一个选择。或许,这就是自己和他的不同?她想,或许将火精灵和异精灵做比较这件事本身就是错误的。


  成人仪式在赫里托尔十七岁的时候举行。由异精灵战士领着瘦弱的长子,来到家族大厅中。台下已经聚集了众多贵族,他们都是这场仪式的见证人,而其中的许多人,也正是十七年前那场叛变的见证者。大厅中灯火通明,照耀在台下贵族灰色的皮肤和银白色的头发上,刺眼的反光令年轻的异精灵一阵恍惚,下意识地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


  一只宽大的手按在了赫里托尔的肩膀上,那是父亲的手,他知道,每当自己感到无助时,那只手就会带给自己无尽的勇气和力量。紧张的心情随着肩膀上的手缓缓按压而舒解,赫里托尔放下了额前的胳膊,转而搭向肩膀上那温暖有力的大手。瑞因塞恩握住自己儿子,将他纤细的手指置于自己的掌心,强大的暖流从他的手心透过孩子的指尖,涌入赫里托尔的心房。随后,瑞因塞恩轻柔地松开手,轻轻拍向孩子的背:“该你上台了。”


  仪式十分简单,赫里托尔在长老的带领下宣誓效忠家族,并在有生之年内永远不得背叛。然而或许除去年轻的异精灵自己以外,根本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誓言。


  “这一切只是形式化的东西,从来没有谁会真正的遵守它。”瑞因塞恩想,连自己都无法承认这种誓言的价值:“我正在玩火,正在为自己的未来掘墓。”出人意料地,他再度微笑,一种十分自得的微笑。


  赫里托尔此时将做出他人生中第一次决定,他将在刀剑的艺术和魔法的奥秘中做出选择。阿喀列斯家族的元老都在大厅中,都在望着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精灵,他们将会对他的能力做出评判。


  “好了,我的孩子,”瑞因塞恩将自己修长优雅的手触向儿子的头,轻轻拂过他的白发,安慰道:“不用害怕,每一个家族成员都将经历这样的场面,他们只是对你的潜力进行一次粗略的评估,不会伤害到你的。”


  父亲的高大身影给了年轻精灵一股足以克服一切困难的力量,他将自己原本垂下的头抬起,用十分坚定的眼神告诉自己的父亲,自己足以胜任。随后,他走向了大厅中央。


  两位长老来到赫里托尔的面前,紧接着他四周的影像开始模糊,宽大的礼堂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平原,黑曜石的地板化作干裂的土地,在他的眼前,只有两位异精灵长老没有变化。


  “活下去……”在他的脑海里响起一个虚幻的声音,年轻的异精灵望向两位长老,他们并没有开口,相反地,他们的影象也开始缓缓遁去。


  “活下去……”声音较之前一次更响了,异精灵开始环顾四周。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他不知道,这里只有秽土,只有沉淀的埃尘,没有一丝风,也没有太多的光亮,天空是灰暗的。四周很空旷,什么也没有——不,现在有了些许不同——在地平线处,出现了一个黑影,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异精灵移动。


  那是一头狼,凶悍嗜杀的狼,在异精灵能够反应过来之前,它已经将他扑倒在地,张开那充满恶臭和血腥的嘴,准备将他撕成碎片。


  “活下去……”命令声在赫里托尔的脑中再度响起,他开始反抗。然而,纤弱的身材却让他明白生还希望的渺茫。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无中生有地涌向他的全身,在肢体尚未有所反应之前,那股力量就经由他的四肢百骇喷射出去……


  空气中弥漫着焦臭,恶狼依旧抽搐着的碳黑色尸体告诉他这一切不是梦。四周的影像又一次模糊,赫里托尔重又看见了自己熟悉的家族大厅,看见了先前的两位长老,看见了家族的其他成员,最后,他看见了高高在上的父亲。


  瑞因塞恩的眼中燃起一道火光,那是一种幽幽的绿色光焰。他看见一个魔法奇才,一个足以威胁自己地位的魔法奇才。当日后真相败露时,他所拥有的魔力足以摧毁自己如今稳固的地位,甚至足以摧毁整个阿喀列斯家族。他看见过太多失去理智的异精灵了。


  “他需要的是严格的纪律和绝对的服从,这在魔法学院里是无法学习的。”阿喀列斯家族第八十二任领袖对自己说道。


  西克伊界域的南端,坐落着一座直入云霄的高塔。精雕细琢的外墙饰充分体现了异精灵独有的优雅,而尖耸的塔顶则时常闪耀着异样的光辉。魔法的云朵常常缭绕在高塔的四周,不时将五彩的闪电射向塔尖。这里,就是西克伊界域久负盛名的魔法学院。正是这里,培养了无数名优秀的异精灵法师,创造了成百上千个神话。而在界域的另一端,与魔法学院遥遥相对的,则是一组占地达三万亩的巨型雕塑:一位勇武的异精灵战士手持双刀,傲慢地俯视着面前的七头狼,那是七头眼中露出凶光的狼,每一头都紧紧盯着战士。不时地,刀剑的碰撞声从这组雕塑的内部传出,有时还会夹杂着惨叫声。这就是战争机器的训练场所,无数异精灵战士从这里走出,加入自己的家族,担当守卫、将领乃至炮灰。


  “不用害怕,我的孩子。”瑞因塞恩用自己修长的手指拂向年轻精灵纠缠的发丝,将之理顺,就像用自己的言语拂平他的焦躁一样:“你将在这里接受正统的武士训练。”


  赫里托尔依然无法忘却成人礼那天他所经历的磨难,异精灵战士的雕像在他眼前逐渐模糊,而七匹恶狼则逾行清晰,他发现所有狼的目光开始转而注视自己,有一头甚至发出了低沉的吼声。他赶忙向后退了一步,想依靠在父亲的怀里,却发现自己踏了个空,跌坐在地上,恶狼开始将凶光移向束手无策的精灵,张开口,露出尖利的犬牙。


  “别……”他无助地向狼哀求,可是它们对这渺小生灵的乞求置之不理。赫里托尔闻到一股恶臭,那是从狼嘴中喷出的气息。


  “别!”他歇斯底里地狂吼道,奋力挥手,那股未知的力量再度充斥他的全身,他感到一种脉动,源自他内心的脉动。


  一束夹杂着火花的光束从赫里托尔的手心射出,射入坚硬的砖石中,打出了一个碗大的坑。瑞因塞恩冷眼旁观这一切,只是再度将自己的手按在年轻精灵的肩上:“冷静些,我的孩子,它们不过是一些石像罢了。”


  几滴汗从他的额角流下,赫里托尔好不容易恢复了镇定。他开始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些巨狼石像。


  “你今后的许多年,都将在这里度过。”瑞因塞恩轻轻地按下搭在孩子肩头的手,平静地说道。然而事实上,他一点也不能平静。我在培养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敌人,他想。


  “去吧,我的孩子,我只能将你送到这里,就是西克伊最强大家族的领袖,也必须遵循这里的法律。”


  赫里托尔来不及回应,父亲已经转过身,他的肩膀也随之失去了压力。身后传来脚步声,很轻,却如同棒槌般敲击着年轻精灵的心房。他深吸一口气,接受了事实,迈开颤抖的步子,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巨狼走去。巨狼的石像渐渐地变大,他时时望向四周,仿佛是在做梦;望向高大的战士雕像,望向他手中持着的巨剑,他的傲慢的眼冷冷地看着年轻的精灵,里面带着一丝嘲弄。他打了一个寒战,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开始露出微笑。


  “你永远没有我的能力,你永远只能以这样的眼光看人。”赫里托尔仰视着巨像,低声道,随后他以一个突然的动作,把头发甩向后面,将目光望回自己的路,自豪地走着,如同一个胜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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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喀列斯的年轻领袖吮了口杯中的佳酿。


  “据说头骨被黑沙骑士盗走了。”透过水晶球,瑞因塞恩看见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很好,塞纳斯。”至少,知道了那些东西的下落,他安慰着自己。


  “那个流浪汉获得了应有的报酬。”水晶球中的人影动了动,抬手摘下了斗篷,异精灵特有的绿眸在闪烁。


  他相信情报来源一定被很妥当地解决了,这是异精灵的作风,严谨、浪漫、不留痕迹。瑞因塞恩笑了,水晶球的光芒变幻着,照射在脸上。


  “很好。”他颇会享受地啜了一口酒,挥手拂过面前的球体:“找到那个头骨。”


  “是的,我主。”水晶球归于透明的最后,从遥远的另一个世界中传来卑微的声音。


  “黑沙骑士?”瑞因塞恩回味着之前的报告,这个名词在他的脑海里冲撞着,激起记忆的水花。


  瑞因塞恩记得,在自己刚刚度过成年礼后,曾经有一群来自主物质界的劣等民族,带着一些奇异的东西访问前任领袖。凭借零星的交谈片断,他忆起那个被提到过多次的名词:“黑沙”。而阿喀列斯家族,正是依靠那些古怪的东西,平定了西克伊的两次大规模暴动。


  “唔……”据说在主物质界中有一种信仰,叫做“命运”,一切无法解释的巧合,都归纳在“命运”的名下。看来,这种“命运”,也降临在了自己的头上。瑞因塞恩低吟着,想道。


  “管家,进来一下。”话音落后,厚重的橡木门被缓缓推开,一名高挑的男子低头立于门口。


  “安排一下最高家族会议。”他放下杯子,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吩咐道,“对了,顺便看看我的小儿子。”


  几年前法西提家族和安提克尔家族之间的争斗,瑞因塞恩至今记忆犹新。他适时地介入整个事件,协助法西提一举消灭了苟延残喘的安提克尔,并且在法西提元气大伤之时宣布对其进行庇护——当然,顺便也娶回了法西提领袖的长女。


  妻子在数天前为自己生下了第一个孩子,一个男婴。这件事对于瑞因塞恩而言,相当于再度拥有整个家族的统治权——再不会有人私下传播不利于自己地位的谣言了,他拥有了完全合法的子嗣。“按照那个世界的话来说,我总是那么的‘幸运’。”瑞因塞恩望着杯子上自己的影像,有些得意地自言自语,“而匕首,则可以放在稍微远点的地方。”他把玩着当年用来刺杀上一任领袖的匕首,不知为什么,匕首柄上的狼头总让他想起赫里托尔。


  “我们的使者在主物质界有了些许收获。”瑞因塞恩说话的同时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喜欢那个年轻长老。每次最高家族会议召开,这个家伙总是最后一个入座,而他的眼神中,始终透出某种野心。每个异精灵都有野心,这是常识,然而这双眸子中的野心,却让瑞因塞恩想到狼。


  “我想问诸位大人一个问题,”瑞因塞恩环视在座的五位长老,说道,“听说过黑沙骑士吗?”


  许久的沉默,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名词,足以让这些老家伙们回忆半天。瑞因塞恩抿了一下水晶杯,象征性地让西里安酒润湿自己的唇。他的眼睛扫视着沉默中的长老们,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了右斜方的年轻长老。


  巴忒英,安提修斯家族最年轻的领袖,听说他的上台手段与自己相差无几。安提修斯家族是魔法学院最大的赞助者,在近年来有势力膨胀的明显趋势。而在前些日子里,安提修斯家族又陆续接收了不下两百名法师……


  想起密探的报告,瑞因塞恩有些头疼。法师的自我中心让身为统治者的他感到难以驾驭,他们永远只以自己的需要为第一,而将命令视作第二考量。独立独行的法师永远不会是领导者得力的工具,天晓得什么时候他们会反戈一击。所以,瑞因塞恩不喜欢法师,相当不喜欢——尽管他自己也是一名合格的法师。


  很难想象巴忒英·安提修斯是如何组织起那么多的法师为自己效力。但这并不重要,现在的状况表明,安提修斯家族还没有对自己不利的计划。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理主物质界的事务。


  当然,巴忒英·安提修斯并不会因为主物质界的事情,而失去在赫里托尔心中那眼中钉的地位。


  一名长老干脆地耸了耸肩,摇头表示不知道。瑞因塞恩认得他,佛伦萨索,辅佐他上台的祭司就是这个家族的成员。


  “黑沙骑士——”一名长老沉吟了一下,说道,“好像与神器师的没落有不少关系。”


  “据说,在主物质界的上一个年代里,曾经爆发过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而挑起整个战争的,就是神器师。”另一名长老补充道,令人奇怪的是,这两名长老的相貌几乎如出一辙,无论从他们的全身暗蓝色的外袍,还是一绿一黄的双曈,抑或结成麻花躺在肩上的银色长发。杰塔因·巴塔罗斯和杰塔因·汗佐修。同名不同姓的两个长老,他们的思想却几乎一致且具有连贯性。


  “神器师为了寻找通向其他位面的通道,向拉奥王国以及黑沙半岛展开入侵。”巴塔罗斯长老续道,让人难以置信地,就连他们的声音,也仿佛一个人般。


  “当时的神器师仰赖他们的技术,所向披靡,一度造成拉奥与黑沙近乎亡国的局面。也因此,也促成了拉奥王朝与黑沙的统治者,钢铁教会的战略联盟。”


  “然而这样的战略联盟并没有有效抑制住神器师的进攻,战火迅速蔓延至火精灵的领土,甚至连最北端的劣等民族也被卷入纷争。”


  “这就是那个世界历史上的魔法大战吧。”瑞因塞恩不得不打断两位长老一唱一和的叙述,将一口西里安酒送入喉中,安定了一下有些迷乱的心神,他问道。


  “是的。”巴塔罗斯长老点头道。


  “而这场战争的结束,却源自神器师自己。”汗佐修长老继续说道,“他们的神器脱离了他们的控制。”


  “神器的失控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而主物质界的历史也在那段时间内形成了一个断层。”


  “这就是新纪元的开始。”


  “但是不可否认,期间黑沙也扮演了关键的角色。”


  汗佐修没有立即接着巴塔罗斯的话。他略作停顿后,看着瑞因塞恩,方才继续陈述:“黑沙的生物,曾经数次与我们进行接触。而最后一次接触,当数贵家族上一任领袖的成功外交活动。”


  这早已不是秘密,然而从两位长老的口中道出,总让瑞因塞恩感到不适。他挥了挥手,示意中止无意义的叙述。


  “那么诸位对黑沙骑士的了解程度呢?”阿喀列斯的领袖仰靠在松软的座椅上,问道。


  “没有贵家族来得多。”角落中那位最不起眼的长老缓慢而简短地说道。


  终于开口了,瑞因塞恩闭上眼,想道。缪·达,这个仿佛不属于西克伊的异精灵,他的年纪无从考证,他的背景也让人捉摸不透,而他的家族则更是充满了神秘。传闻中达家族本身就不属于西克伊,这个依靠刺客而跻身六大家族的族群,似乎永远是个谜。


  “哦?”瑞因塞恩故作不解地看着缪·达,“请问这话做何解?”


  缪·达没有吱声,转而再度陷入了黑暗。这样的举动,霎时让整个会议紧张起来。几乎所有人都摒住呼吸,等待着事态进一步发展下去,原本就安静的大厅,此时更是寂静得令人恐惧。


  “贵家族似乎与黑沙有过生意上的来往。”最后由佛伦萨索长老打破了沉默。


  看来秘密还是在自己的手中,瑞因塞恩提起酒杯,品了品琼汁。他略微倾斜身子,靠向佛伦萨索的方向,微笑着说道:“我会增派人手调查此事,至于主物质界,希望各位能够鼎力支持。”


  瑞因塞恩开始佩服自己死去的父亲,要在这群狼中占据不败之地,的确需要相当的谋略和勇气。又是狼,他有些不悦地摇摇头。不知为何,一想起狼,他就不自觉地联想到赫里托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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